夏日蝉鸣

大暑节气一过，树上的蝉鸣声就响起了。刚开始是这一声那一声，就像村里的戏班子开场前乐师们在调试乐器，每一次的声音都有差别。等不了几天，蝉叫声就稠密起来，此起彼伏的蝉叫声连成一片，奏响了暑伏天的乐章。

蝉，是它的学名，但在我们河北老家，我们叫“蝉”不叫“蝉”，而是叫“知了”。“知了”这个名字应该源于它的叫声，那一声声的，可不就像是在说“知了 知了”吗？可能它知道夏天来了，也知道秋天将近了。

老家说话有点方言，口音也不似普通话，有些字词的语调比较重，尾音不是向上挑二声，而是向下的四声，仿佛每一句话都要砸在地上发出响儿。比如，我们叫知了的幼虫，我们管它叫“pa cha”,“cha”我们发的不是声标的一声，而是四声。小时候，我们只是“pa cha pa cha”的叫着，却不知道那两个字是哪两个字。直到近来在百度搜索，才知道我们经常说的“pa cha”是“爬嚓“。

小时候，黑白电视机里没有那么多吸引人的动画片，除人找伙伴玩抓石子、跳皮筋，夏天我最爱做的就是夜晚和伙伴一起去抓爬嚓了。爬嚓是蝉的幼虫，在洞里时要靠吸食树根的汁液生长，等蜕变成蝉，又会飞上树枝鸣叫，所以要逮爬嚓，就要去树多的地方。而至于为什么非要晚上去呢？一是白天我们没空儿，二是爬嚓多会选择在晚上悄悄从洞里爬出来， 以防遇到不测。

吃完晚饭，我拿着手电筒，拎着袋子和小铲子就出发了。顺路，我叫我小霞和小双两个人一起去，毕竟在黑灯瞎火的夜晚，多两个人胆子就更大一些。我们选择了村南的小树林，说是小树林，其实就种着四五棵榆树和五六棵槐树。虽然树不多，但因为年头多了，这些树都树大根深。白天，村里很多人会来这个小树林里乘凉，所以这个小树林并不显得荒芜。

我们三个刚走进小树林，就听到一声蝉鸣，这个蝉鸣听起来有些惊慌，可能感觉到有人来了。进了树林，我们三个分头行动，各自拿手电筒在树干上寻找爬嚓。我在一棵槐树干上看到一个爬嚓，但是这个爬嚓爬的有些高，我够不着，开始后悔没拿个竹竿来，心里暗暗嘱咐自己，明天来务必带上竹竿。

不大会儿，小霞、小双也在林子里转了一圈，我们三个，小霞运气最好，居然抓住了两个爬嚓，小双只找到三个爬嚓皮，也很高兴，说爬嚓是一种药材，等攒多了可以拿到药铺卖掉。只有我的手里空空如也。既然树上没有了爬嚓，我们就在地面上找爬嚓的洞，希望从洞里挖出几个爬嚓。找爬嚓洞也是有技巧的，洞口不能太大，太大的洞口，说明爬嚓已经爬走了，也有可能是蛇洞；洞口太小也不是，洞口太小的是蚂蚁洞，我们要找的洞，洞口要跟黄豆粒大小的，那种洞口下面才会有爬嚓。

功夫不负有心人，我终于从一棵槐树底下的洞里找到一个爬嚓，爬嚓洞旁边还留有白天小孩子拿小木棍写的字，画的小人，心想，幸亏他们没有发现这个洞。接着，我又是挖到一个，又一个。小霞和小双也各有收获。我问她俩：抓的爬嚓拿回家怎么处理？小霞说：让俺娘给俺炒炒吃了，你们不知道，这爬嚓炒完可香了。我又问小双，小双说：我要把它们放在筛子底下，我想看看它刚蜕完皮，变成蝉时是什么样子。她们俩又问我，我说我跟小双一样，也想多攒几个爬嚓皮来卖，等它们变成蝉了，我再把它们放了。小霞说：你俩真傻，爬嚓皮能卖几毛钱，吃到嘴里的才香。我们俩一笑。

第二天清晨，有些爬嚓变成了蝉，我一掀开筛子它就鸣叫一声，急急忙忙飞走了。有几个还是老样子，在筛子底下慢慢爬着。我想，那几个没变成蝉的应该是我们从洞里挖出来了，还没到蜕皮的时候。我又去了趟小树林，拽下点槐树叶带回来放在筛子底下，让这些没蜕皮的爬嚓吸食。中午，我把筛子挪到院里的枣树底下，怕把这些爬嚓热坏。

太阳透过枣树的树叶将阳光洒在地下，也洒在筛子上，形成一个个的光斑，风一吹，这些光斑随着摇动，仿佛梦里的飘忽不定。蝉鸣声从近处远处的树上传来，“知了 知了”的叫着，更显得午后的寂静，种田的庄稼人都在午睡，他们梦到了夏日，梦到了庄稼地。而我，则梦到拿着长竹竿又走到了那个小树林。

文/袁玉珍

2023年8月